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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 第5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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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 第56章

在老人念叨中,二人离了那棵枯树,往回走去。

待离那处远了一些,李终南才道:我有几种猜测,大致如何寻线索,我约莫是心中有数了,只不过啊,恕汀。

李终南顿了顿,抚了抚晓舟珩的背脊:我倒是十分在意一处,那方才魏……那个仵作口中所谓的毒,到底与这整件事有没有干系?

晓舟珩将自己所想讲与了李终南,待言罢,李终南点头应道:确实有理,与我所想基本无差,不过我倒是觉得下毒一事并非是流寇所为,反而像是执棋者所为了。

终南何来此言?

说不上来。李终南阖眼摇头,嘴边生出了一丝讥诮,景椿很有可能参与到别的事情中了,且那件事是长期的,毒亦有可能是某种牵制。流寇劫道一事虽也有预谋在其中,但我自觉不像是计划数年一事,毕竟调粮也是因为李闫……边关战事吃紧所致,谁再有甚么神通,亦不能从景椿一来任职便能预料到近日局面。

所以,不管是景椿之死还是十一妹的流产,可能都在是由于第三方插了足,成了背后某人的计划之外。

晓舟珩只觉李终南口中几字犹如刀刃,伴着风生入耳,顿觉头颅闷痛:你是说,姜少奶奶那事……不是意外?

然也,昨夜我看过平日里大夫开的那些单子,她并非体虚之人,虽有些寒邪作寇,梦魇难寤,但脉象也算得上是平和,若好生照顾还是能足月产子。但她昨晚的样子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心脉洪涌,血不能通,所以十一妹究竟是看到了甚么,能让她动了胎气?

晓舟珩略一思忖,心下自觉李终南说的有几分道理,难不成她看见了行凶者?那个行凶者难不成真的是屈夜梁?

虽然晓舟珩不觉得屈夜梁能做出这种事情,这样一想并非是晓舟珩觉得屈夜梁手上干净,而是这样蠢愚之事,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出的。

毕竟他若是做了,定会拖累李韫奕。

但是,六少爷认定是屈公子所为这又是甚么原因?你虽说他曾是山贼一员,但二人相处时日甚久,怎就不曾有过一点信任……

话说一半,晓舟珩猛地醒悟过来,他周身僵痹,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李终南道:难不成,难不成这是六少爷的苦肉计?

是了,我六哥一定知道了些甚么。李终南笑笑,恕汀还真是颖悟绝伦,终南自惭形秽。

明明他比自己先一步想到,却依旧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将自己引至了李韫奕那处。

李终南啊李终南,还是一如既往的奸巧桀黠。

这教自己怎么能不中意他?

所以,终南你具体年齿为何?晓舟珩盯着李终南那张笑得星汉灿烂的脸,移眼不能。

已是虚度了二十一个春秋。李终南道,无人为我加冠选字,所以我选了野渡二字,没想到某人似乎还不觉称心。

你居然比我年幼些……晓舟珩虽是心下有准备,但亲自从李终南口中听来,还是有些震动,还有,你莫要乱说,我何来不满意野渡二字?

我就知晓这世上阿珩哥哥待我最真。话语间二人又是回了金陵城中,李终南笑着一手揽着晓舟珩,伸长了另手递给守兵通行令牌过目,你不必为年事所扰,多一年少一年只要有你在身侧,那就没甚么差,再者……终南还是有处比你大啊。

你!你怎么越发……晓舟珩羞得已经是分不清南北,只觉全城人都听到了李终南方才的那句话,李终南!

李终南大笑几声将手一松,身型一动向前晃了几步,回身过来:恕汀,来追我。

怎就跟个稚子一般,晓舟珩一边摇头一边向他走去,可待到了李终南身侧,却见他面色沉静孤绝,像是灰土上冷横了一线白霜。

晓舟珩孤疑地顺着李终南怔住的目光看去,却觉心跳一滞,像是有一片滚烫青玉在胸腔内迸裂,说不上的热流倏得蔓及七窍四骸——

那不是,那不是十六小姐么?她在这处干甚么?

更贴切些,那是离了李府后的李著月,而并非是在李府上的那个十六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熊熊来也!!!以后都日更!!

第75章

何谓情郎?何为世间情爱?

是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的笃定泰山?是几多愁、两点天涯远岫的翘首以盼?还是相呼相唤期相守的年年岁岁?

李府的十六小姐李著月并不晓得。

娘亲曾氏不曾教过她,礼教嬷嬷不曾教过她,《女儿经》中亦不曾告诉过她。

在府中,不论是李闫卿还是自家几位兄长与幼弟,俱是分外疼惜李著月,侯服玉食,穷奢极侈,她未曾受过一点苦头,自然的,她也是见不到其他的男子。

所以在十五岁之前的李著月,羡慕嫁与同样是武官世家夏氏的七姐李殊晚,入宫为妃常伴君侧的九姐李潞杳,或者是与竹马结了良缘的十一姐李凝酥。

眼看也是要到了李著月定亲的那一日了,她身侧的那位郎君会是如何?

所以当李韫奕问起时,李著月只能低声垂睫道:全凭六哥做主。

但这样说来的李著月心下却是已是想来了那位良人的模样:能与自己六哥比得,姿容伟丽,星目有神,一眼过去便是花光倒聚,魂飞天外的,方可做得一婿。

可不能白白嫁了一人,在绣楼里过一生,他一定要疼惜自己,爱护自己,安安稳稳过了日子,这样做百年夫妇,才不枉了一对姻缘;有了这样念想的李著月常常托腮凝神,又是生出了几分秾纤娇弱。

日子就在李著月与千千万万个同她一般的女子手下的消磨中过了,若不是一年前元宵佳节时,李著月那夜的首次妄为,或许她期许的那份月圆花好在不久之后,便会到来。

遥记那晚的满街珠翠,笙歌沸地,李府女眷一齐出行逛灯。李著月在行前,盯着镜中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的韶颜稚齿,犹豫片刻,还是顺从地蒙上了薄纱。

李著月与香弄单独坐了一个香车,车中点着的九合香不怎么透气,李著月便觉得有些头晕,这厢偷偷开了帘子盯着外面。

在天半鳌山,光动凤楼间,她却是见了一抹惊心动魄的蓝,然后那蓝的主人,悄无声息地摸去了一名女子的荷包。

李著月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手一抖,帘子就重新落了下来,她的心这厢便毫无征兆地怦怦乱跳起来,说不上是个甚么缘由。随即鬼使神差地命马车停了,李著月与香弄偷偷下了来,慢慢走去人群之中,眼虽在观灯,但心却在接踵的人海中胡乱搜寻着,企图能再见那古怪的贪念一次。

待主仆二人行至中街灯展那处,人与车马夹杂着,这厢便拥挤起来。李著月在香弄的陪同下小心地走在店铺的廊下,目及之处皆是悬灯结彩,密层铺设。

幸喜这金陵城的街道宽阔,不然也就是行进不能了。

除过达至天的银花火树外,还有人在门口放了泥筒与花炮,锣鼓丝竹之声洋洋盈耳,真是处处呈了太平丰登之景。

蓦地,有甚么从李著月眼前一扫而过,脸上随即附上了一层凉意——她的面纱没有了。

香弄,你去买些甜嘴的吃食来。李著月忙举袖掩了自己的半张脸,不教身侧香弄窥得她的异样之处来。

小姐……

见香弄立住不走,李著月不免有些心焦:你且去,你是聋了么?怎就听不见?

香弄犹犹豫豫,见自家小姐已是有些恼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步去了。

见香弄身影藏在了人群当中,李著月稍稍叹了一口气,刚一抬眼,便见那蓝出现在自己眼眶中——

小姐可是在寻我?那人仪容俊美,眉目动人,而他手上拿着的,不就是李著月的面纱么?

我好像误拿了小姐之物。那小贼居然俊俏地吓人,引了月波涓涓的失色,调了李著月的魂魄。

敢问小姐芳名?

李著月见那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心下是愈发地窘迫,袖子居然也是忘了掩:李……著月。

在下杨诘,无意冒犯,还望著月小姐海涵。杨诘一听到这个名字,眼中便闪烁着奇异的光来。

星河明淡,清霄吐月,李著月面前的男人是从隐秘之处而来的海洞仙客,是她今生今世命定的掷果潘郎。

杨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从他嘴中而出的一字一句堪比钧天之乐,无以过也:著月小姐,我会去找你,你我暂且别过。

那不是李府的十六小姐吗?

怎么生的那样好看?

莫不是仙子?

她怎么在此处待着?

……

就在李著月被人群人声包围后,那个叫杨诘的又悄无声息地遁入夜色当中,偷走了她的面纱,窃走了她的真心。

那夜的金陵城六街三市,灯为莹煌,歌声遍满,人人快活:一来,正是天官节的好时候;二来,那个被李闫卿护得很好的十六小姐容貌现了世,众人多了另外一桩闲谈话头,怎能不悦?

后来,李著月没能想到,杨诘居然真的来寻了自己,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告知自己他会来,所以七月十五那日,李著月误会了信中所言,这才不顾礼数地奔至门外,偶合之下替李终南结了围。二人后来是虽是见上了,只是不知为何杨诘成了刑部员外郎楼北吟。

敢问……君记否?七月某夜的月色盈窗里,李著月这样问来。

都记得,都记得,月儿仙姿佚貌,杨某一见难忘。杨诘笑着抚着李著月的鬓发,温声道,总不能误了玉人寒夜,你说是不是?

那一晚,谁然百炬金花烛,渡襪歌梁暗落尘。

所以当杨诘求自己去演一出戏去栽赃晓舟珩之时,李著月想都没想便应了下,哪怕出卖的是她的名节,她也在所不惜。

只因杨诘应了自己,待这这出戏演罢,他会带自己走。

果真,杨诘也不曾食言,在他带着伤再次潜入她闺房之时,真真是带着她走了。

然后……那便是李著月噩梦的开始。

……

李府的十六小姐,应该是那个粉粟生肌,临夜新梳洗的闺中女子;而并非是此刻这个槁项黄馘*,面容枯槁,双颊深凹,与旁人争抢布施的那个市侩女子。

李终南迟疑一阵,目光微微在晓舟珩侧脸停了一停后,猛地就朝李著月的那处奔去,一伸手就将她拉出了人群。

李著月被李终南这样一拽,嘴中居然骂了几句让人始料未及的脏字,等她在蓬头垢面间看清了来人后,居然发起狂来——

他是个疯子!李著月撕心裂肺地狂叫着,挥舞着枯瘦的双臂打在李终南的身上,这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他教你来捉我的是不是!

十六妹,你莫要这样。李终南眼看人要聚集而至,他忙去点李著月的穴,失礼了。

他就是个骗子,他到底是何人,你答我,他是楼北吟还是杨诘?李著月欲绝哀哀,俨然癫狂,半分听不进旁人言语,也不知她近日是经历了甚么使得如此非人非鬼,悼心失图。

李终南又是挨了两下蛮锤,连晓舟珩也被抓破了袖口,甚至还被挠出了血,二人好不容易控了李著月,教李终南点了穴道使她昏厥了去。

之后二人连忙移步他处,将李著月扶至树下靠着。

然后,这样暂时安顿好后,李终南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眼看向正给李著月盖上外衣的晓舟珩,突然就这么问向了他:恕汀,你是否也知晓她与楼……杨诘在不久前出走了?

晓舟珩真的没能料到李终南居然如此耿直不遮掩,完完全全将老底暴露给了自己,这厢手微颤,也立直了身子看了回来,眉头锁得更紧:嗯。

那个杨诘,你了解多少?李终南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晓舟珩披了上,又顺势握了他的腕子,检查他方才被李著月所抓的伤口。

这倒是轮到晓舟珩惊讶了,他夷犹半响,盯着李终南的玉冠,还是答了:身份成谜,好像真的是杨府杨埭山小妾所生的孩子,早年在江湖上以偷盗度日,只不过在一年前,突然失了踪迹,不知去往了何处。

像李终南这样聪慧之人,他能猜到自己的身份,晓舟珩也不觉奇怪,虽然他不知他是从何时起就暴露了自己,或者是他并未猜到,出于试探也说不定。

失踪么?李终南抬了眼,此刻的他,不再像是瑶台阆苑的神仙,那迎面扑来的意懒神疲反而让晓舟珩发起憷来,并非是失踪,他那一年是一直同我在一起的……因为我与他都有一笔帐要算,还有啊……

你别说了,终南,求你别说了。晓舟珩心下明白至极那是甚么帐,只要李终南将余下之言说干说尽,那他们二人之间便再无退路可言。

横在二人之间的那座粉赭色红泥墙门,终于还是在这秋日里,被世间所谓的种种机缘敲了开。

其实应该是我本就要寻他罢,总之我们二人便有了个计划。李终南并未停住,声音虽逐渐低缓,但眼神愈发定毅起来,我是为了我师父,而他是为了他的娘亲……

也是过了许久之后,晓舟珩每每回想这一刻时,总觉得二人之所以再难分开,除过本就订下的绸缪,那就是源于在这日李终南先他迈出的这一步——

这没甚么的,恕汀,反正你迟早都会查到的,与其这样,不如让我先说。李终南笑着,他眼底神色教人有种说不出的寂寥与悲怆,七月十四晚,我是在杨府。

作者有话要说:李府的女眷名字我真的是胡乱起的。

槁项黄馘:gǎo xiàng huáng guó 颈项枯瘦,面色苍黄。形容不健康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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