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楹 第32章
舆榇自缚:yú chèn zì 妇,用车拉着棺材,自愿捆绑双手,表示愿受极刑,听凭处置。指古代的一种投降仪式(李终南太苏了我不行了)。
嫠纬:lí wěi,比喻忧国忘家。
五危之灾:出自《孙子兵法》。
绀趾丹嘴,绿衣翠衿:出自《文选·祢衡》
李韫奕请晓舟珩喝茶于第十四章提到(当时晓舟珩觉得茶水很苦,但是在钱庄的茶水却有些甘甜)。
第42章
是夜,晓舟珩见到神情不明的韩铁衣回了那头厢房。也不知他去做了甚么,晓舟珩刚想出门上前一问,却被李终南拦下:不必去了。
我便知道是这样,东叱这究竟是怎的了。晓舟珩叹气道,神魂不在,难成气候,还是不要让他参与此事为好。
李终南笑了笑,并未作答,却是见了晓舟珩心情不佳,也知他被繁杂之事扰得毫无头绪,想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毕竟也是自己硬将他带到此处,想到此,李终南道:恕汀,你可见过动情之人的模样?
晓舟珩吓了一跳,不知他怎就扯到此处,手中的茶水顷刻间便洒了一袖:甚么样?
李终南还是笑:你一句未提,但我的眼角眉稍,处处写着情愿。
听得此言,晓舟珩回看向李终南,只觉在自己眼中那人更显了宝月祥云般的卓荦来:可我若是开口,我的句句字字便皆有此意。
李终南一怔,眼中立刻闪烁起难以掩饰的欣喜若狂:恕汀,天晓得我现在有多开心。
晓舟珩也笑:终南,我理会得,我也开心。
在说这些话之时,二人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对方,似乎周遭一切都令人沉湎执迷,恨不得同眼前之人立即去往要荒避世,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可是,可是啊。
过来,恕汀。李终南拍了拍自己的腿,晓舟珩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踱步过去。一甩袖,晓舟珩跨-坐-在了李终南大腿上。
李终南没料得他如此听话,顺势一把将晓舟珩狠狠环住,头贴在在他胸口上,隔着布料静静听着那清晰的心跳声,这厢便闷声笑起来。晓舟珩更是羞了,胸口也发起痒,垂眼看着李终南随意挽起的发,突然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个迫近而立之年的男人——
晓舟珩的手才触及李终南的发丝,那边角落里突然发出一阵异响,晓舟珩一抖,慌忙就要下来,李终南还是抱着他,嘴中打趣道:怕甚么,想必是霍大侠醒了。
是了,霍栖迟,醒了。
待二人将霍栖迟扶至桌边坐好,给他上了茶。
既然捉住了,救老子为何?霍栖迟眼皮一抬都不抬,似乎对这种以礼相待并不领情,侮辱老子?
自然不是,亦不敢。李终南道,只是想问问霍前辈为何出现在此处。
杀他。霍栖迟朝晓舟珩所站方向扬了扬下巴。
为何?
霍栖迟动了动嘴皮,不再应声了。
是得了李小将军的令罢?
晓舟珩只觉李终南这种问话方式着实不行,如此直接,对方就能将实情告知于他们二人吗?
果真霍栖迟眼角一抽,不再言语,似乎刚才那些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伸进院里的树枝间传来几声秋蝉断续的鸣叫,又是过了半响,霍栖迟眼中才恢复了一些生机,他抡了抡自己臂膀,开口问:这庄子里有酒?
有白事,饮不得酒。
霍栖迟奥了一声,拿了茶杯,顾不得烫,直直灌到嘴里去。完事还不待将茶杯放下,霍栖迟便一指晓舟珩,冲着李终南道:他是你的人?
李终南笑笑:嗯。
罢了,老子不杀他了,算是卖你师父个面子。霍栖迟似乎想起李终南是何人了,不顾晓舟珩在场,话匣子也打开了,你师父人呢?他欠老子的酒甚么时候还?老子可是在北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子等了六年了。
晓舟珩不知他们嘀嘀咕咕在说甚么,只见李终南浑身一阵颤栗,语音语调变得怪异起来:前辈这次见不到他了。
哦?他与铸剑那家伙归隐了么?也好也好,也不给个信来,太不够意思了。你们家那块地我也就不护着了,北边那边成天打仗……
霍前辈,若你此行没杀成绝艳先生,你该如何回去复命?李终南眼瞳微缩颤抖着,勉强遏制着一股汹涌而至的往昔。
哈哈,依江湖道上的规矩,把债主杀了就行了。
李终南仿佛是收起了他盘踞着累累伤痕的昔时,问道:你是说,李小将军?
不然呢?霍栖迟一挑眉,他要挟老子在先,枉老子一路赶来,他多少要付出点代价。
可是,李小将军乃一方将领,您如此去杀他只怕是……晓舟珩心头一跳,只觉面前的这个江湖莽夫怎么甚么话都说得,旁人性命犹如他嘴边的一句作弄,于是连忙在一旁接道。
嗯?霍栖迟抬眼盯着晓舟珩,那双些沧桑的眼中泛起了锐利的光,毫不客气地与他汹涌相对,只怕甚么。
见状,李终南在一旁笑着截住话来:恕汀,你别操心了,这也要看霍前辈与李小将军能不能过两招了。
嘿,你这孩子!霍栖迟猛地把手中茶杯一放,起了身,扬手拍了一把李终南的肩膀,能耐了啊。
这下屋中的气氛可算是缓和了几分。
霍栖迟又活动活动了下筋骨,随后便去取了倚在墙边的长槊,这厢就往外走去:那天天那样黑,老子都没认出你是阿蒙,看来铸剑那家伙没把真传都传给你啊,要不然你使几招老子肯定能认得。
霍前辈……
之前李慎之就给老子说,铸剑教你剑法就是在糊弄你,我当是他们夫夫斗气来着,现在看来还真是。不过你的剑法也不赖,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老子看你腕子也不对劲,走火入魔了么……
霍栖迟嘴中不停,丝毫没有注意到李终南与晓舟珩微变的脸色。
老子走了,如果见到你师父替老子问个好。霍栖迟跃上庄外的树去,背着长槊远远冲李终南所站之处招了招手,阿蒙保重啊。
李终南目送着霍栖迟化为眼中的一个黑点,心下酸楚再次袭来:霍前辈啊,那酒,你是等不到了。
就在两人伫立间,霍栖迟与李终南的对话不断在晓舟珩脑中回放——阿蒙?铸剑少主?腕子?李慎之?难道李终南……果真与自己之前想来的那样……只是唐昶这么多天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对李终南查了多少。
不过就在方才几句交谈间,晓舟珩却是能明白为何霍栖迟要取自己性命了——作为一个李府的局外人,自己知道的,终归是有点多了。
只不过不知是李韫经要杀自己,还是授了李闫卿的意。
我知道你要问甚么,能不能再容我一些时日。待霍栖迟的背影被山中林海彻彻底底吞没,李终南连忙转身解释,他自然也发觉晓舟珩一脸的古怪神色,殊不知,自己的脸色,比晓舟珩的还要差个三分。
晓舟珩见李终南是少有的慌张,面上溢满了那种难以言说的小心翼翼,心下只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二字了,这厢只好点了点头,与李终南回了。
虚檐转月,自此消磨去,当真是岁月几何难计。
祝离忧的丧事办得低调,也因祝氏再无旁枝,这些事也就由李韫琋一手操办了。在下葬前,李终南再次去看了那尸首,被石块砸了个四分五裂后又被仵作勉强拼了起来,因为过了些时日的原因,自然甚么也看不出了。
渺渺的尸首也被覃昭带了回去,具体如何处理了,李晓二人并没有细问。
在这之间,在画屏的帮助下,李晓二人对炸山的线索又多了一些:庄内购入都是祝离忧在负责,之前让旁人负责的账目,近一月也让祝离忧一人包办了,绝对不让他人插手。
待李终南想办法去祝离忧生前住处寻那账目时,自然是不见了。
除此之外,晓舟珩推测是庄内有人给渺渺下了药,这样她腹痛去往后山雪隐处。但闻讯过几个婢女后发觉,渺渺那日是没有吃过庄内任何东西的。
若真是如此,那这就非常令人匪夷所思了,难不成渺渺的悲剧真的是无数巧合拼凑出的必然?晓舟珩有点不信。
丧事完后,便到了重阳。
黄花白酒,花腴耐看,暮烟秋雨中,不可无螃蟹。
今日一早,晓舟珩便被李终南拽了起来,不由分说,他急匆匆就要拉着晓舟珩下山。
晓舟珩心下觉得奇怪,重阳都要登高,怎么李终南还欲反其道而行之,硬要往山下去。待晓舟珩到了山脚才知,今日李终南想借着人多,去城中打探一番,而这次目标有三:第一,那几个在城中修养的庄内小厮;其二,药铺;其三,鱼市。
紧挨着陶白钱庄的城名叫天宁,虽比不得金陵,但好歹也是常州府的主城,自然也是热闹非凡。城内几个大禅寺正开着斋会,沿街皆是卖类似蒸糕与银杏的商贩,道上尽是往城外去的人,在逆流中的晓舟珩自觉他们二人真是有些个突兀。不过也亏得这人群,李终南才能明目张胆地牵着他的手。
来至城中,人就少了些,二人在一间药铺外驻足。晓舟珩见李终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便问道:咱们今日是来药铺查甚?渺渺姑娘的胃虚之源么?
非也。李终南眨了眨眼,查祝离忧。
他?查他来药铺做甚?你是说他在饭菜中动了手脚让渺渺腹痛么,可是……
恕汀,为夫有个猜想,只有亲自来药铺来,才能知晓了。李终南拉过晓舟珩的手来,轻轻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祝为夫好运罢。
这……怎么可能?晓舟珩抚着手背上有些灼烧的那块肌肤,忽地有些明白李终南来此处要做甚么了。
恕汀。李终南在揭开门帘前微微一停,转过身来,眸中是少有的蔽晦无光,人若变得极端难测,原因无非有二,一则,旁人威胁了他自己或是他的心爱之物;二则……
从李终南嘴中后飘出的那几字,染尽了秋日清寒,似乎还未迫近晓舟珩的耳畔,便瞬时消散在夹杂着越椒气味的风中,似晓梦沉底,迷蝶绝踪。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提示:李终南的师父江山玉医李贤槻,字慎之。
十四少爷李韫经让霍栖迟杀晓舟珩于第三十一章提到。
李贤槻欠霍栖迟的酒可能这次真的还不上了。
我在想,韩铁衣与霍栖迟说不定能成为好友呢,毕竟都那么爱喝酒(笑)。
第43章
韩铁衣一大早起来寻了一圈,却没见李晓二人,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只觉这几日庄内人越发少了起来。也许都去过晒秋节*了罢,韩铁衣心下道。
可他无山要登,无人需念,目前只有五脏庙要祭——因为他饿了。
于是韩铁衣按着印象中灶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一个人都不曾见过,四周寂无人声,好似一夜之间陶白钱庄成了空壳,这让在栏杆四围远眺的韩铁衣突然生出几分古往今来谁不老的慨叹来。
远远便见了那半掩着的,往外散炊烟的门,向前几步,推门一望,韩铁衣怔了个完完全全——
那个看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李韫琋居然正在下厨!他此时此刻正穿梭在充塞着烟火气的灶台前,因为蒸气萦绕,李韫琋面上红泛桃花,身着了藕粉色箭袖袍,腰间束了月白色鸾带,一股英爽之气聚于眉宇。
韩铁衣有些个懊恼,当初在李闫卿身侧,怎就不多向那人学学词赋;或在晓舟珩吟风啸月时少取笑他两句,要不然自己此刻脑中也不会只有仙女二字。
听见声响,李韫琋回身一瞥,见韩铁衣在门口,又掉过头去,似乎已经是习惯了他的数次的不请自来。
用,用不用我帮你?韩铁衣赶忙上前几步,瞧见眼前的零零碎碎,却发现有些无从下手,当下便是又慌又急,怕李韫琋觉得自己碍事,斥责自己几句,不容他在此处呆。
你当真如此中意我?李韫琋又是举眼望去,略略在韩铁衣身上逗留了那么一会儿,便撤了回,只听他低语,可是韩公子,我也没甚么好。
你在我看来,就是最好的。韩铁衣忙道,又怕他不信,补充了一句,我不诓你。
在韩铁衣充满热望的眼神中,李韫琋依旧是风轻云净地应了一句:可是你并不了解我,我亦然。
以后会的,你想知道甚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我不回去了,我就呆在这里好不好。
李韫琋手下一停,侧过身子认认真真盯着面前这位看似分外固执的男人,这厢是怎么在也盖不住的獐麇马鹿*:以后,可是没有以后了。
正当韩铁衣还在思索李韫琋话中之意时,便见眼前递来一块小碟装着的花糕,韩铁衣下意识接过,只听李韫琋道:吃吧,我也第一次做,你且试试。
韩铁衣来不及雀跃,连手上的温度都还未来得及丈量好,那份激情就在瞬时呈了酒阑灯灺*的征兆来——
我去穆王府了,今日他邀我一同登高,回见。
可是韩铁衣到嘴边的那句回见却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他根本不想与他回见;他想与他时时胡海神聊;他想陪他日日过得长久宴,朝朝岁岁奉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