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咨诚一面走,脑海里浮现他相亲的女人的脸,不比童春真差什么,更温婉更易操控,他完全预料的的到他结婚后的走向,他想要的都能实现,生活从未展现过如此称心的面貌,上一次这种好事还是童春真让他去留学的时候,那时他是多么的狂喜,然而这次他没有一点类似的心情。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该珍惜这个机会,但他好像从不懂这类道理,他只去利用林小姐,对王永梅存有警惕和厌恶,相亲的女人对他总有一些小心,林咨诚太年轻,样貌也不错,她条件再好,也必须去经由林咨诚的挑选,这些人林咨诚都看不上,他只看得上童春真,然而童春真也像他看不起这些人一样,看不起他。林咨诚感觉憋闷,他又朝前走了几步,突然折回来,童春真的车还没有走,但已经起步,林咨诚跑起来,童春真没有再看后面,上了车道,林咨诚在后面追,跑得那样快,风在他耳边呼呼地撕扯地响,别的车炽亮的大灯击打着他的眼睛,因为红灯林咨诚终于要赶上,然而变了绿灯,车又动起来,林咨诚从斑马线上斜穿过去,也正好让童春真看到了他。
童春真不知道林咨诚要干什么,他还在她车子后面追,弄得别的车很混乱,童春真就近找了个地方停下,林咨诚跑到他的车前,什么也没说,只站着,胸腔有砂磨感,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什么。其实想想就能明白,他现在已经不缺一栋大而明亮的房子,也不缺一只新书包跟新课本,早就不缺了,这些是只他二十年前缺掉的东西,他当时没有选择,但现在他感觉自己是有的。
林咨诚掰了几次车门,依旧是锁的,他站直了身体不再动,童春真从黑色的紫外线膜内单方面窥视着他,林咨诚在车窗上看到自己的脸,朦胧的一张面孔,是美的,同时也是不用关注美貌的,林咨诚想,再差能差到哪里?而再好也好不到哪里。
林咨诚无意识又掰了一下门,门开了。童春真清淡地望着他,林咨诚重新坐进副驾驶,他没着急讲话,童春真说:吃饭了吗?林咨诚系上安全带,似乎童春真再赶他走时,他一定靠这根安全带留在这里。他们排上红灯,四周的车跟静止了一样,林咨诚说:姐姐,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你放不下我,你早喜欢上我了。童春真说:你太烦人了。林咨诚说:那我改呢。童春真说:你改了也没用。林咨诚说:那你就要甩掉我?童春真说你跟狗皮膏药一样,我要能甩掉就成了。林咨诚说:你想让我低三下四地求你吗?童春真把着方向盘,她去一家常去的餐厅,是我求你了。她这么说。林咨诚说:我没改变你,你总想改变我。童春真听了后什么也没应,林咨诚也不再讲话。
到餐厅后他们点菜,还喝了点红酒,四下里的人都像是在约会,其实他们也是,气氛良好,林咨诚又问:以后你还让我见你吗?童春真靠着头,她多想林咨诚一直只当个卖身的贱货,可林咨诚坐在她对面,已经长成个体面青年,他学什么都快。早前就学人嫌贫爱富,学人卖屌,学人傍家,学人贪财。也学好的,学人念书,学人穿衣,学吃好饭,学说漂亮话,童春真感到麻烦,她想让一切都非常简单,因为别的事就够乱的了,她说:看情况。
林咨诚说:孩子好带吗?童春真说:你想带?林咨诚说:可以,我没问题。童春真说:把你工作辞了。林咨诚说:这样说我就要当真了,你别反悔。童春真说:那我再加一条,你去做个结扎吧。林咨诚笑了笑,没说话。童春真说:你不愿意了。林咨诚说:嗯。
吃完饭他们去找车,路上童春真的衣服被风吹得鼓起来,林咨诚用手揽过去压着,把童春真搂在怀里,人行道上有轻微的童春真细鞋跟的声响,过马路的时候,林咨诚指着车说:如果现在有辆车撞过来,我会把你推开自己死的,你希望我死吗?童春真说:能不能别跟我讲疯话。林咨诚说:我再讲会怎么样,你能杀了我?童春真没理他,低下头合拢外套,林咨诚忽然把她推出去,正好有辆疾驰的越野,却是擦着童春真的额发飞驰过了。童春真愣在那里,那辆车与她错身时气流跟黑色车影让她真切体会到死亡的气氛,她愣了好一会,才回头看林咨诚,林咨诚往前把她拉回来,两手抱进怀里,童春真的包从手臂上软软垂下,他穿进手脖挂在肘弯。童春真正呼吸着,每一个起伏他都感觉很清楚,他低下脸,注视着童春真,而童春真放远了看湍急的车流,她意识到不把林咨诚弄死,迟早死得就是她。
林咨诚说你会让我像杨凡一样吗。他太坏事了。童春真从他怀里挣出来,拐进人行道最里面走,林咨诚跟在她的后面。他有时真的是不想活了,对于童春真他有无尽的爱意,然而这种爱的亲密却让他把自杀的倾向施展到她身上,变成一种谋杀。他也试过治这种病,可药能治愈一个杀人犯?医学是这样的学科吗?未免同童春真一样傲慢。童春真在前面走得并不快,林咨诚很快追上她,童春真对他说:滚一边去。他还指望她给他好脸?
林咨诚道:为什么?童春真说:你真找死?这句话可以听出她的怒气,林咨诚无所谓地做了个表情,童春真顺着他的脸往下看了他这个人一遍,衣冠楚楚的精神病。童春真说:你愿意死你就死去吧,早死早超生。林咨诚说:你还不懂?姐姐活,我就活,姐姐死,我就死。我跟你不一样,你是胆小鬼。童春真站住了脚,林咨诚是嘲讽她,嘲讽她对温宏。他懂什么?他要求她?童春真毒辣地望着他,这时她恨的不是林咨诚,而是林咨诚的话。温宏的死与她何干?而林咨诚笑微微地回望她,在她的脸上、胸前,腰腹打转,再顺着蜷曲的发梢看回去,他言中还有一些意思,他跟童春真只要再厮混,迟早会变成杨凡跟孙媛雨的关系。狼与狈,虎与伥。跟她这么几年早不是以前那种单纯的买卖了,又怎么能光谈情说爱。他怎么不清楚她怎么洗钱,怎么助力权色交易,怎么给人、要人、捧人、害人,没有谁能是干净的,闹到最后一步谁也没有好,孙媛雨尝到了代价,童春真以为自己能比孙媛雨好到哪去?
林咨诚抬了抬手,童春真要躲没躲过,让林咨诚钳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指跟铁棍一样硬,深深陷进去捏着她的骨头,然后嘴唇上又一冷,林咨诚在寒风里面碾着他的嘴唇,又磨她的脸颊,姐姐,我都是给你闹着玩的。童春真觉得无语,她推林咨诚推不开,林咨诚又从侧边掐着他的脖子,对着她的耳朵:以后我不玩了,咱们好好过,我还伺候你,给你舔逼,给你按摩,你让我怎么打你,我就怎么打,你要打我,我也给你打,咱们就好好过,行不行?
说完后他放开了童春真,童春真胳膊上仍能感觉到他留下的手指印,童春真说:现在是你不让我好过。
林咨诚说:我是不知道方法。我不懂事,你以后教我。童春真呼出一团气来,她摸出口袋里的电话,按亮了屏幕要拨出一通电话,林咨诚没有出手阻止,只轻轻地说:别走,童春真,别走。
童春真把正在接通的电话放在耳边,抬头看到了林咨诚的眼睛,林咨诚的眼睛一向水润,此时浅淡的一层水漾在他的眼底,像孙皓敬为一顿午餐那样单纯的伤心,他的情绪多变,比孙皓敬的脸还变得快。童春真张了口型,说他:傻逼。
林咨诚凝视着她,神情是孤独跟伤感。有个正朝这里走的人绕过了他,走出去还在往回看,童春真一面看着无限伤痛的林咨诚,一面对打出去的电话讲来这条路接她,林咨诚弯下去腰,抓住了童春真的衣角,用那片衣角沉沉地坠着她的肩膀。
她挂掉电话后,对林咨诚道:你回去吧。你别这样,你要正常点咱们还能谈谈。林咨诚没有回答,童春真抬起膝盖踹他面着地的脸,林咨诚的脸上挨了一下,算是起来了,童春真看不了他脸上的表情,又抽了他一巴掌让他别过脸去,林咨诚被打后缓了一会,慢慢转过来肿了的脸,他说:回家去,我让你慢慢打。童春真觉得他无可理喻了,她不住眺望着别的地方,等那辆车来。林咨诚看她这样,又把她攫住,童春真威胁他:林咨诚,你别跟我来硬的,你知道会怎么样。林咨诚从童春真的包里拿出车钥匙跟家门钥匙,摊在童春真的面前,我只把你送回家,行吗。他不管童春真怎么说,把她拉回了车上,系上安全带后上了车锁,之后童春真一句话也不跟他说,方向盘在他手里,他又不是没用车发过疯。
到了他们曾同居的家,林咨诚打开了门,但没有放开童春真,他在一楼把所有的灯拍亮,一切都是以前的样子,熟悉的气氛,也同时是温宏还在时的样子。童春真跟她可笑的纯情。林咨诚说:我想先看看小孩,他在哪里?童春真说:他不跟我住。为什么?林咨诚问。童春真已经稳定下来,她知道林咨诚的开关,甚至在林咨诚的禁锢中换了拖鞋,也让林咨诚换了。她说:本来就没打算养。在出生之前,她就找好了寄养家庭,近四十的知识分子夫妇,一直没孩子。
林咨诚笑了,他说:你舍得?童春真说有什么舍不得。林咨诚由此知道了她还怕着温宏。他搂着她的脖子,勾挠她的下颌,把她像猫一样逗展身体,林咨诚说:养大了你跟他乱伦吗?童春真骂了他傻逼。林咨诚回说:你不傻逼?他揉摸童春真的腰部跟臀部,童春真在他手下像一根随风晃动的草茎一样,林咨诚拉着她,把她带到楼上的卧室。
他先找了套,在童春真眼前晃晃,以表示安全,然后放到一边,童春真坐在床头,林咨诚趴下去扒开她的脚,他说:他从这里出来的?童春真等他给她脱了裤子,才说:不是我生的。林咨诚说:那挺好。他含住两根手指,飞快卷上去唾液,然后插进童春真的下身里,真的。你还这么紧。童春真抻开了两腿,其中一条搭在林咨诚的肩膀上,童春真那副样子又来了,斜着眼波,像在看他,也像透过他看别人,更像什么也没再关注。林咨诚让她怎么样她就怎么样,给她了什么她就悦纳、就回馈,摇屁股掰腿大大方方有模有样,任何阴谋都影响不到她,连死的阴谋也不会,她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能耽误她享受。林咨诚在童春真的腿间笑了笑,他寻找到童春真的快乐蝴蝶,并紧紧抓住了它们,握在手里,吞入腹中。他把童春真的蝴蝶都抓住了。也是他的蝴蝶。
林咨诚在侍弄童春真时一直问一句话:这样不好吗?童春真摸了他的脸,说:你听话就好了。林咨诚用棉质的散鞭抽打她的皮肤,童春真慢慢地拱起腰,又放下来,林咨诚舔过这一道桥,童春真拨他的头发,揉他的唇珠,拉他的耳垂,她显示出对他的喜爱来。林咨诚伏在童春真的身上,射精时他好像幻梦到了什么,似真似假,也许会成真的,也许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的:童春真软软躺在床上,安然闭着眼,歪着头,浑身赤裸,一动不动,他枕着童春真的尸体入眠,是十分安心的,然而醒来时阳光洒在裸身的洋娃娃一样的童春真的脸上,童春真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丰厚有棱的嘴唇也不会再开合,童春真丧失了思想,没了她自己的主意,显得那样乖巧,她才应该听话,听他的话,但这样的童春真还有什么意思呢,因为掌握不住,就要抹杀,这是他父亲做的事,已经证明是大失败,他的母亲心里的快活永远在别处,永远不在乎他们父子。而像杨凡一样的死,他是不惧怕的,他会把罪留给童春真,就像他母亲的罪是他的罪,他父亲的罪也是他的罪。做爱之后,林咨诚靠在童春真的枕头上睡了,睡得很好,在童春真身边,他是什么也不怕了,就算童春真在他睡梦里掏出一把刀来,林咨诚也不担心。而能醒来就又是新的一天,新的纠缠,新的怪罪,新的阴谋,新的共犯。他得不到的,童春真也没得到,他们是一样的、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