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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佳合上手机。
精益的实际情况,比群里还恶劣。
她听说,一早已经有员工去数码店做横幅了。
任何事情都有答案,就看你相信哪一个。
路佳抱着最后残存的幻想,想最后听一听靳陆仪怎么说。
毕竟精益是他的心血,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不可能没有感情。
在上个月公司十周年的庆典上,他还义海豪情地发表了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致辞,虔诚拜托各位员工好好努力,继续把公司做成世界五百强。
高楼平地刹那间。
靳陆仪已经托运完,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戴一顶白色的高尔夫球帽,踩一双白色椰子鞋,拿糖果弓腰正逗弄自己坐在婴儿车上的小儿子。
他 90 后的老婆,一身名牌,妆容精致,坐在一旁玩手机。
一爿岁月静好。
要是不说是跑路,这看起来完全就是即将去幸福度假的一家三口。
靳陆仪侧目,瞥见路佳,而后是凝视。
路佳想起,十年前,靳陆仪第一次看到自己,正在浇花,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眼神和姿势。
物是人非,判若两人。
来了?
靳陆仪把糖果交给儿子,转身朝气得身体微微发抖的路佳走了过来。
你就没什么要交代的吗?
路佳齿缝里迸出寒气,语气冷绝至极。
一夜之间,撇下跟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兄弟,瞒得天衣无缝,自己拿钱跑了,路佳也接受不了眼前的老靳。
靳陆仪愣了愣,而后极其平和地微笑:跟谁交代,我 TM 出来混的跟谁交代。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想想自己的车贷房贷,路佳想掐死他。
老板确实没有感情。
路佳的手有点想伸进包里,施工锤的分量还在。
敲脑袋,血溅当场,脑浆迸裂,一塌糊涂的画面充斥着她的脑海。
她替所有人不值。包括她自己。
大家都是拿最好的青春,赌了十年。
老靳,你这么走了,公司怎么办?大家怎么办?走,退票跟我回去。
都这时候了,路佳还天真地想拉回老靳。
他们有期权,有 N+1,谁都饿不死。再说精益是重组,不是倒闭。
就算公司重组,他们能拿走期权和分到 n+1,但那又怎样?中高层元老撑死几百万,小年轻十几万,便打发了。在魔都,这仨瓜俩枣根本不算多。他们跟着你打天下,付出的是一去不复返的时间和所剩无几的理想!老靳,你不能这么狠。
适者生存吧。
老靳淡定的很。
他肯定不可能被路佳带节奏,最后在机场跟她吵起来。
那我们这些人的十年奋斗,算什么?!
见老靳不为所动,彻底绝望的路佳,几乎是用力噙着泪,歇斯底里地发出最后的质问。
算社会实践吧。老靳泰然自若地说。
老板当年画的饼,如今终是碎了一地的屑。
路佳气得瑟瑟。
不给我一个拥抱吗?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靳陆仪则淡定地站起身,坦然对路佳张开手臂。
路佳捏包柄的手更用力了!
她现在对老靳的情感就是歌词唱的:爱恨交错人消瘦,怕只怕这些苦没来由。
没有老靳,就没有精益;没有精益,也没有她路佳的现在。
三十七岁的年纪,能够在一家上市企业位列副总,放眼四周,绝对是气运之子的存在。
老靳便是开启她气运的金手指,但他缔造了这一切,又亲手毁了这一切。
遇上这样的老板,到底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孽?
在一团乱麻的脑海里,路佳几度天人交战!
最终,她还是恶狠狠地将手伸向包里,咬牙切齿地匆匆上前!
叮铃、哐啷!!
锤子和包重重地掉落在大理石地面!
周围人纷纷被巨响惊得抬头。
路佳横眉怒目,咬死嘴唇!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双臂狠狠勒住靳陆仪的肩膀!
这个拥抱,他应该永生难忘!
路佳故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本来是要敲脑袋的,但最后一秒,路佳还是放弃了,撂下一切,拥抱住老靳。
只因为冲上去的那一瞬,她脑海里将这十年放电影般倒带,画面最终定格在了精益初创那年。
准确的说,是一个初创项目。
她作为建筑师,拿着通宵熬出来的方案,在一次招标务虚会上,卖力游说,舌战群儒。
她那当时看起来激进前卫的方案,让众人都难以接受。
也是老靳,翘脚在旁边看。
当时他还欠着银行巨债,冒着被执行的风险,力挺路佳,扛住资方压力,说不用路佳的方案大不了退标,大不了破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