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他做了一件放在平时,他一定会暗暗嗤笑的幼稚努力。
他缓慢地抬起头,狭长俊美的眼眸里,眸底暗暗泛出红色的泪光。
原本萧华长公主已经不正对着他,转过身去了,流露出要走的意思,只要他服个软,乖乖地应上一声,按圣上及萧华长公主的意思,三天后离开上京,去了西北。这件事,大概也就过去了。
这样的结局,与他最好,往长远看,皆大欢喜,却,不是他想要的。
久久没听到李荣享的应声,萧华长公主也懒得等了,她迈步正要往前走,李荣享折腾得根本不能久跪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借着身子本能向前倾倒的力道,李荣享重重跌下一级台阶的同时,也伸手拉住了萧华长公主的衣裙,低低哀声唤道:姑姑……
这个称呼,说来及其讽刺,李荣享这么多年,也只叫过萧华长公主这一回,而论年龄,萧华长公主仅比他,长不到十岁。
萧华长公主虽是世宗的长女,但却不是排名前几的孩子。
世宗皇帝是典型的儿子多、女儿少的命,儿子生了快七、八个了,才有萧华长公主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嫡长。
因着这个缘故,若论当年,萧华长公主在世宗面前受宠的程度,可比着当今圣上江照乾还要高出许多的。
李荣享叫萧华长公主‘姑姑’,是从他生身父亲这边排算的,他的生身父亲是世宗帝的庶长子,萧华长公主同父异母的兄长。
因着一个皇位,一边是庶长,一边是嫡长,两边就从来没有合过。
所以,这声‘姑姑’叫出来其实是相当讽刺的,而更讽刺的还在后面。
被拉住衣裙的萧华长公主,狠狠地回眸看去,眸光如剑,刺得李荣享拉在她衣裙的手,炮烙了一般,哈哈,萧华长公主笑得毛骨悚然,你叫本宫什么?姑姑?呵,真是好笑,你怎么没叫本宫一声表姐呢?
萧华长公主如利箭一样的眸光,没有让李荣享松开扯着她衣裙的手,这句‘好笑’的话,却叫他陡然间松开了手,又重重地捶进了铺在地面上那张厚厚的白毛地毯里。
你说,若是本宫和长乐提起,从你父亲那辈算,你叫长乐一声表妹,从你母亲那辈算,长乐叫你一声舅舅,长乐会不会一时反应不及,算不过来呢?
萧华长公主慢慢地俯下身来,逼进了李荣享也正看向她的面孔。
李荣享那张被蛊毒折磨得几乎脱相的面容,异常的憔悴不堪,几乎无法入目,让人没办法把他与惊鸿馆的玉公子联系在一起,对他最为仰慕的云老王爷来了,怕是也认不太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身世,一直是李荣享极为忌讳的事,比这侵入五脏六肺的蛊毒,更令他疼痛到无法抑制。
我……我喜欢长乐!
被萧华长公主逼到退无可退,李荣享如困兽一般嘶吼出这句话来,带着无法诉说的苦楚及无尽的哀求。他藏在心里许久,他再也藏不住了,他怕今天不说出来,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若是至死都无法表达他这一生惟一一点喜与爱,那将是多么遗憾的事啊。他活过的这一生,又有何意义。
啪!
几乎如想像中的一样,萧华长公主带着呼啸风声的手掌,毫不留情地落下,重重地打在了李荣享仰起,好像就在准备挨打的脸上。
你好大的胆子,李荣享敢在她的面前承认觊觎她的女儿,简直如挖她的心肝一般,本宫不管你是诗主还是经主,总之,你离本宫的女儿远一点,看见你本宫就觉得眼前脏得厉害,就想作呕。
被抚了逆鳞的萧华长公主,暴跳如雷,从头发丝到脚趾都炸开了毛孔,声色俱厉,也不想想你自己什么样的出身,还敢打长乐的主意,你自己不觉得羞惭吗?本宫念你这些年为国也算尽忠、对圣上也算尽心的份上,才饶你这一回,再敢有下一次,你试试看,本宫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过。
萧华长公主说完,也不容李荣享有半分回应,或是再有敢扯她衣裙的举动,转身气吼吼地离开,就如她之前进来时那般。
被打歪了半边脸的李荣享,嘴角渗出暗红得发紫的血来,翘起的唇边,却带出诡异却又看起来十分舒展的笑容来。
——威胁他放弃,未免太低估他了。
他自是见过萧华长公主的雷霆手段的,世人都说萧华长公主圈养男宠、霸道跋扈,那与曾经的萧华长公主来比,连毛毛雨都算不得的。
大印赢帝这大好河山,是萧华长公主在两次朝变中,一力替他拿下三分之二的啊。
哎,未来,摊上这么一个厉害的丈母娘,伤得不要不要的,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他看上了人家姑娘呢。
哪怕有这么一个巴掌在,哪怕未来还有更多的荆棘挫折,他易不会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好困,收藏啊,我的收藏,你此起彼伏,我的心脏病,都要弄犯了。今天用电子血压计量血压,还好没到我的原始低点,87/47,心跳54,我觉得我快八十岁了……
求疼爱!
☆、第60章 不怕
萧华长公主带着守在卧室门口的两名侍卫走后,被盛夏强行拉出卧室,却一直没敢远走的墨染,飞快跑了回去。
先生,墨染冲进门里,就见着李荣享跌倒在地上,一只手臂勉强撑着上半身,墨发覆盖着他的头脸,看不清楚表情,只有微微抖栗的身子,表示出他此时的难熬苦楚,先生,你怎么样了,先生……
墨染扑过去,扶起了李荣享,李荣享松了单臂支撑的力气,倒在了墨染的怀里,墨染眼明,一眼瞧见挂在李荣享苍白无血色的唇边那抹暗黑发紫的血痕,还有脸侧十分醒目且已红肿胀鼓起的五指印。
他大为惊骇道:先生,长公主……长公主她……她打你了?证据犹在眼前,墨染还是不敢相信,结结巴巴的几不成言。
李荣享微闭了眼睛,并不愿意回答墨染这个十分降低他逼格的问题,经与萧华长公主一役,他已经元气大伤,若说蛊毒发作伤得是他的身,那萧华长公主的字字句句,伤得就是他的心,七零八碎了。
好在他一直是个意志坚强、目标明确的人,只要他想,任谁也不能阻止他,除非……
——只是不知,他要是死了,长乐会一直记得他吗?记得他的努力与坚持吗?
他不太敢想结果,不是他悲观,相反,他是个极乐观的人,而是现实给他太多的残忍了,一点点碾压了他所有的喜乐。
解……药!李荣享勉强抬手,指了指被萧华长公主扔在台阶倚角处的木盒,那是他一年一次的续命药,离了这东西,他生不如死。
血蛊之毒不是不可以硬挺,无论多艰难,第一年的时候,总比现在好忍,但这东西,不可以连续硬挺,且不可以超过三次,等到第三次时,人活着,也如废人一般,肩不能抬手不能提了,如果再有一次,必会全身经脉逆血而亡。
他不幸,这是第二次了,更不幸的是去年,他也是硬挺过来的。
还好,今年,他重逢了长乐,便是没有解药,他也知足了。
墨染顺着李荣享指的方向,看到了萧华长公主给留的解药,喜极而泣,他就知道小公主绝对不会狠心看着他家先生有事的,至于为什么是长公主送的解药来?这个……这个以后他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