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柱
音总。门打开，前台小姑娘一见是顾音来了，旋即露出甜美的微笑，起身去帮她开会议室门，一边掰着手指头说哪些经理已经到了，哪些还没看见。顾音道了谢，请她帮忙打电话催一催那几个还没到的，自己则走进会议室。错落的声音起伏，然而打的招呼却如出一辙——音总。其实她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但是没办法，兆峯里头姓顾的太多了，顾董下面原本就有大顾总，小顾总，然后又多了一个她，员工也为难。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经理率先，公司内部的称呼就这么固定了下来。顾兆棠自然是顾董，顾振东就是顾总。而她成了音总，顾言商则是言商总。顾总有点事，今天的月度例会我来主持，直接开始吧。顾音往主位走去，坐在了专属于顾振东的那张座椅上。嵌着头层牛皮的实木大班椅，顾音稳稳地坐在里面。平日里，坐在顾振东旁边的位置已经够引人艳羡，而在底下那些人的眼里，有兆峯集团的市值和顾家的家产托举，她顾音轻轻松松就抵达了很多人一生也到不了的高度。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此刻，顾音也正在打量着他们，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挨个盘点。如果不是暂时主持会议，而是长久性地取代顾振东，拿走顾总这个称呼以及这把椅子，现在坐在会议桌一圈的高层管理人员，有多少会跟她，又有多少会走。"……这还是兆峯第一次在招拍挂上失利。"今日最后一位是宁城分公司的副总经理蒋钦，他正慢条斯理的汇报着。尽管丢了这么大个项目，但他显然已经找好了托辞，竞争对手在政府关系这一块的把控比我们强很多。顾振东几个月前就说过，海湾区那块地，他志在必得，可没想到最后却被顾言商搞丢了，蒋钦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被顾振东拎出来训。没想到老天爷都帮他，顾振东有事来不了，派了他家这个小丫头来主持会议。"蒋副总，七十一号令下来了才多久？"顾音将手里转动着的签字笔放下，"所以这次丢了海湾新城地块的原因，是兆峯的资金实力不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吗？"上有红头文件压着，前有宁城分公司总经理顾言商顶着，今天这会他不过是临时替总经理出个场，况且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只怕她连拍卖会成交额后面几个零都数不清。这么想着，蒋钦也不免姿态轻松了起来："招拍挂是有正规流程的，事先我们也并不知道对手的出价，但听说那家企业的负责人和当地领导的关系不一般，当地几家地产公司甚至都没有去参加拍卖会，就选择直接退出了。"顾音目光与他直视："那就是你们能力不够的意思，是吗？"有几个人与蒋钦对视，眼神闪烁地交替着信息，只可惜蒋钦太久没有来参加集团公司会议，也没有见识过顾音的本事，全然读不懂别人善意的提醒。他继续两手一摊："小顾总亲自去拜访过当地领导几次，都被委婉拒绝了。""人事部来了吗？"顾音微扬着下巴，目光搜寻一圈，最终落在右侧位置，"帮蒋副总把这个月工资结算一下，今天是最后工作日。""什么？"蒋钦似乎不明就里，诧异地站起身来，"你凭什么开除我？我要去找顾总！"已经有人看出了苗头，戳了戳蒋钦："顾总不就在这坐着。"顾音气定神闲："高层管理人员的劳动合同里写着，奖金的发放条件是当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前仍然在职，所以只结算工资，蒋副总回去的路费从我个人工资里扣，预先打给他。"蒋钦还在吵吵嚷嚷，顾音的手指头动了动，随即就有安保把他拎了出去。她抓着笔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现在宁城分公司那边缺一个副总了，有没有能顶上的？"会议室安静到了极致，呼吸声此起彼伏，一片寂静之后，一道洪亮的嗓音："音总，我想去分公司历练一下！"说话的是营销二部总监庄维，顾音满意地点点头："争取把海湾新区那块地拿回来。"散会之后，顾音急匆匆地往宁城赶。停了几个小时的雨又开始继续下，候机室偌大的玻璃窗户上印着星星点点的水珠，光一折射，她看见无数个自己。自从毕业之后进入兆峯，这已经是她在集团里工作的第四年。起先顾振东不同意，在他顽固刻板的印象中，女人不过是一件家庭必需品而已，可是偏偏顾兆棠特别喜欢这个孙女，顾音一毕业就让她进集团总部，还要给她市场部总监的职位。"爸，这恐怕难以服众啊。"顾振东据理力争，"一个言商已经搅得人心不定了，顾音再进去，周叔叔和其他股东会怎么看我们？"这话说得倒也在理，顾兆棠不免有些为难，看了看顾振东，又看了看顾音，思虑再三只得抱歉地对顾音说："音音，你爸爸说的也对，虽然我有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但毕竟也要考虑其他股东的想法，这样吧，你先从总经理助理的职位做起来，帮我和你爸爸安排行程，重要会议的时候去做做记录，啊对了，还有一些端茶倒水的工作，没问题吧？"此时顾振东不等女儿说话，斜睨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女孩子当然要贤惠一点，她也该收一收野心，早晚都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依我看，做助理挺好的。"当然挺好的，得益于前两年的工作经验，顾音在帮助董事长和总经理安排各种行程和上午接待的时候掌握了公司重要的关系网，迅速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又在各种会议中旁听记录，以最快地速度了解了公司的经营状况和重要信息。所以今天她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时候，一点也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