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裴九枝应。您杀不了她吗?旁人皆知乌素的本体特殊。裴九枝淡色的眼眸眯起,他看向远方,只道:是。您要给李仙君,给仙洲一个交代——有修士坚持道。嗯。裴九枝又应。他抱着乌素,穿过人群,在他脚下,曳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众人这才意识到,这血是从他们身上落下的。裴九枝踏着地上的殷红血迹,踩出一长串脚印。他道:如此,够了吗?他未曾言明这血究竟是乌素,或是他的。在他的心中,他们本该是一体的。她的错事,他的失误,他来担着便是。尊上!有修士惊道,他们还想问些什么,但裴九枝的身形已消失在月下。现在,只余下瞑极阁前的一片狼藉。曾经属于乌素和裴九枝的东西,散落在这白色阶梯四周,无人在意。漫天的红糖纸落下,无人再对裴九枝提出质疑,他们以为裴九枝刺出的那一剑,是对准了乌素。在杀不死她的前提下,他们的尊上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谷颐负手,看着仰躺着倒在白色阶梯之上的李绰,还有那深渊里逐渐显出轮廓的蚩予本体。将李仙君的尸首,带回来,将瞑极阁……收拾干净。尊上会审问她的,他一定也会,想办法杀了她。李仙君之死,她必须偿命。谷颐坚定道。剩下的修士原本想将属于乌素与裴九枝的物品全部搜集起来,集中销毁。但不知何时醒来的裴逸奔了上来,他将他们的东西全部都护了下来。这少年执拗地守在这些散落物品的前方,拦住了这些修士。由于他在仙洲的超然地位,无人再敢碰他护下的那些东西,只能离去。谷颐无奈地看着裴逸,而后,他仰头看天。这位老者发出沉沉的叹息。天上明月已被云层遮掩,今夜,对于他们尊上来说,本该是个甜蜜日子。纵然这甜蜜是虚假,但也是他坚持所求来的一瞬欢乐。然而,那小妖怪,连这一点点的虚假甜蜜都不愿施舍给他。——乌素苏醒过来的时候,迷茫着睁开眼,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冰晶洞窟之内。那洞窟的深处,似乎流转着许多记忆的光影。那是,裴九枝在过去的千年时光里想起的一丝记忆片段。他知道自己不能想起乌素,他爱她是错。所以,当那记忆冒头的时候,他便将这些记忆完全冰封。乌素惊讶极了,她还未从方才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她觉得裴九枝今晚一定会杀了她,但他没有。她的计划,全盘落空。乌素暂时将旁余的事情全部抛到脑后,她低眸,认真看着裴九枝。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动一动自己僵硬的身体。乌素的手臂动了动,她听到自己手腕处传来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响。她回眸看去,那金色的锁链,将她的双手手腕锁进,扣在了冰窟之上。这冰窟内部并不凉,她跌坐在冰床之上,周遭,皆是能够反射场景的冰面。乌素扭过头,在璀璨的冰面之上,她看到裴九枝坐在她对侧。他低着眸,正在慢慢擦拭着他手中那把黑白长剑上的血痕。——剑上的黑白花纹,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他没有给自己疗伤,被撕裂衣物的胸前,有血淋淋的一道伤口,还不住汩汩地往外冒着血。乌素往前一扑,想要查看他的伤势,但她的四肢皆被金色锁链绑紧,动弹不得。小殿下!她高声唤。裴九枝早就知道她醒了,他抬眸,安静地看着乌素。他蕴着薄冰的眼眸深处,是一片空寂的漠然,甚至,带着一丝无措的凄惶。他不知……乌素为何要如此。胸前伤口的剧痛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的躯体,令他的眉头微蹙。裴九枝只是如此静静地看着乌素,并未言语。治伤。乌素又挣扎着往外一扑。那金色锁链绑紧了她,将她的手腕扯住一道醒目的血痕。她方才在白色阶梯上崴了脚,此时正好碰到伤处,身子一歪,失去重心,软倒下去。全靠她手腕上的金色锁链将她的身体吊着,她才没有跌坐在地上。是,治伤。裴九枝放下剑,起了身。他将冰窟里收藏的药膏取了出来,乌素看到他,松了一口气。她扭过头去,不忍心看地上的蜿蜒血迹。然而,裴九枝却走到了她面前。小殿下,要我给你治伤吗?乌素有些疑惑,睁大眼看着他。眼下,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了,也不愿再去想其他的事,她只在意眼前裴九枝的伤。裴九枝没回答她,他只是挖了些药膏,指腹按在了乌素手腕上。那里,被金色锁链拽出了一道凄惨的红痕。他认真地将药膏抹开,将这些红痕消除。乌素轻轻叹了口气,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不忍的哭腔。小殿下,不是我的伤。她的声音轻轻,你的伤。这是惩罚。裴九枝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指腹贴在她的手背上,慢慢摩挲着。我没看管好你,这是我的责任,我是你的丈夫,你犯的错,自然该由我承担。裴九枝的声线带着些许颤抖。这一剑的力道,足以将李绰杀了,我承下这一剑,便是惩罚。裴九枝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空洞的伤:岂有治伤的道理?裴九枝!乌素被金色锁链绑着,又开始挣扎,是我。是你。裴九枝染着血与药膏的手指抚上乌素的面庞。他捧着她的脸,认真地低眸看她:乌素,我如何能……杀你呢?乌素与他对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依旧平静,她觉得裴九枝傻。可是……你知道的,我受了你一剑,可能死不了。乌素碎碎念念道。乌素,我不会对你出剑,这与你的生死无关。他低眸,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乌素面颊上。他的双唇颤抖着,无数的旧日记忆纠缠着他的思绪,连同着今日乌素的所作所为,几乎要将他的心理防线击溃。他的妻子,原来是这样的妖怪,他早该知道她坏了。她若不坏,当年就不会抛下他离开。她若不坏,就不会干脆利落斩下他的情丝。她若不坏,如今,也不会一门想着要逃跑。思及至此,他的吻凶狠了些许,狠狠咬住了乌素的唇。乌素有些惊恐,她颤抖着声问:小殿下,你要做什么?自然是洞房。他轻笑一声,你忘了,我们今日成亲吗?裴九枝!乌素提高了声唤他。她是真的有些慌了,小殿下……不应该这样的。但凡他对她有些许的坚硬情绪,她现在早就逃出去了。但他偏偏,没对她生出一点杀意。他是囚住她的——世上最温柔的囚笼。什么裴九枝?他的手按在她的面颊上,乌素,你生气了吗?先给你治伤。他在乌素面前蹲了下来。他干脆利落地将乌素的绣鞋脱了下来。在冰窟内璀璨光线的照耀下,她莹白如玉的脚踝上,有一处地方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