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他是嫉妒了,早些年,他和一位富商的女儿相恋,寻死觅活都没能让云都皇帝答应赐婚。那恋情不了了之,后来还被他撞见他以前喜欢过的姑娘跟她现在的相公牵手逛云都。这事让靖王耿耿于怀许久,至今都未娶妻。嗯。裴九枝应了声。他知晓真正的裴家皇族所面临的困境,他也知晓自己身份的特殊。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在一开始,他就下了如此大胆的决定。因为他早就猜到,他父皇不会拒绝他的决定。靖王唉声叹气,裴九枝出了靖王府大门,就飞快地把乌素往马车上抱,免得她多听到几句叹气。把乌素送上去,裴九枝与靖王告别之后,也上了马车。乌素靠在马车的一角,她的身边放着自己的藤箱,她看着裴九枝,眨了眨眼。里边是你的东西?裴九枝顺理成章地坐在她身边,侧过头问道。是的。乌素点头。这么轻?裴九枝知道箱子里没多少东西。许多都是靖王府里的,我自己的东西,没有很多。乌素侧过身去,将箱子打开,观察了一下自己放在藤箱里的衣物。以后还能穿吗?乌素忽地问他。在日月阁的时候,你想穿什么便穿,只是去些重要场合,需要考虑一下服装。云都里的基本礼数,裴九枝还是遵守的。好。乌素将藤箱里的一套衣裙取了出来,那我现在换上。裴九枝轻咳一声,按住她的手:还没到。这裙子太长,我总是踩着。乌素说这话的时候,将自己垂在榻下的双脚伸了出来。裴九枝低眸,看了眼她露在裙摆外的脚尖,对她说:我会牵着你。乌素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动了动,她的长睫轻颤,道了声:好。裴九枝伸出了手,按在她身侧的手背上,微凉的手掌罩了下来。乌素下意识想躲开,但裴九枝按着她的手,不让她的手跑开。她只能将视线移向别处,看着裴九枝放在桌面上的长剑。她惧怕这把剑,它锐意太重,似乎随时能划伤她。裴九枝似乎感知到了乌素惊惧的情绪,他又往乌素的方向挤了挤,与她依在一起。你怕它?裴九枝的声音在乌素头顶传来。乌素点头:小殿下,是的。裴九枝只当乌素胆小,惧怕锐器。他将桌上长剑取了过来,放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剑身尾端,也同样落在了乌素的大腿上。乌素吓得想跑,但一抬脚,就被那剑拦着。她扭过头,因为惧怕,她的声线带上一丝颤抖,竟有些可怜巴巴。她唤:小殿下,你可以……拿开吗?裴九枝按着她颤抖的手指道:莫怕。乌素的脚尖惊恐地屈起,她浑身绷紧,身体僵硬。那边裴九枝已将缠着剑鞘的布条解了下来,他用布条缠着剑身,是有原因的。这把剑,太过耀目,纯粹清光缠绕于剑身之上,随着剑身的轻颤而落出点点流光。剑身整体,是最普通的长剑样式,但它所散发出的锋锐之气,不似凡间物。裴九枝用拇指顶开这把剑的剑柄,剑身出鞘一小部分。乌素见着那剑锋上反射的冷光,侧了头,躲着它。出了鞘,它就更可怕了。乌素不知道这剑以后还能斩杀多少妖魔,但她希望,她不是剑下亡魂的其中之一。感觉到她的身子颤抖着,裴九枝忽地揽住了她的腰,将他拉到怀里。乌素的面颊贴着他的胸膛,视线里似乎还闪着剑上的寒芒。裴九枝说:这是我。啊?乌素有些疑惑,抬眸问他。我从云都离开,是因为在某日夜里,这把剑从我的身上掉了出来。裴九枝道。掉?乌素觉得他的描述很特别。我离了云都,寻遍凡间的修道山门,找到一位快要死去的剑灵,剑灵临死前告诉我,这把剑是我身上剑骨所化。裴九枝说道,它会陪伴我一生,因为它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乌素觉得这种事匪夷所思,但这把剑和小殿下给她的感觉,确实有些相像。有的时候,她也能感觉到,这剑在表达小殿下的某些情绪。比如现在,这把剑横在她的腿上,悠悠锋鸣着。剑鸣的节奏,与小殿下心跳的频率似乎有些一致。乌素好奇,便将一手贴在裴九枝的胸膛上,又更加靠近了他,仔细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的另一只手,按在露出剑鞘的剑身上,指尖点着,感受剑鸣带起的微微颤动。怦怦——怦。嗡嗡——嗡。确实是一样的,真是神奇。乌素正听着,却觉得这两者发出的声音节奏愈发快了。下一瞬,裴九枝收了剑,将乌素的手捉着,将她抱在了怀中。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声说道:好了乌素,不要听了。乌素在他怀里,好奇地眨了眨眼,她听到他的声线微哑,其间蕴含的情绪似乎也有变化。具体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他眼下的情绪,与观澜阁那一晚,有些相似。乌素轻声唤他:小殿下,怎么了?死去的剑灵告诉我,化成这把剑的剑骨,靠近我的心口。裴九枝说,他的手绕到乌素的后背,指尖绕着她垂到腰间的长发。乌素觉得这似乎有着什么寓意,她道了声:好。或许是看出乌素对这把剑的兴趣——她总算是不怕它了,裴九枝便继续介绍。它的模样会变化,最开始,它长得与我自小习剑用的那把竹剑一样。裴九枝说,后来,我习剑久了,它的模样便与世间最普通的一把铁剑一样。乌素想,一个凡人还有这样的剑,那可真是厉害了。她问:剑有名字吗?没有。裴九枝说,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需要名字。嗯……乌素靠着他,轻声应。裴九枝随手将她藤箱里的一张信纸取了出来,他没看信上的内容,只是问乌素:信上写了什么。那不是我的信。乌素开口说道,这是一位死了的姑娘给她故乡的奶奶写的信。我认识她,受死前的她托付,便帮她实现信上的内容。乌素平静地回答。她不想骗自己的奶奶,但她无能为力。裴九枝俊逸的眉微微挑起,他问:可以看吗?可以。乌素答。裴九枝将其中一封打开,陈芜的信上写,她在云都做工的时候,有两个很可爱的、与她同住的朋友。他知道确实有两位与乌素同住的姑娘,她们性格……不怎么样。问题是乌素还十分自信地在这封信上打了个勾。可爱?裴九枝将乌素松开些许,他指着信上的这个词问她,她们可爱吗?乌素的眉头微蹙,她是个文盲,她怎么知道可爱是什么意思。她点头,笃定说道:可爱。裴九枝双手将她的脸颊捧起,低下头,与她对视着。他的薄唇动了动,吐息微冷,说出的这句话也有些结结巴巴。他不好意思了。但他还是要说。可爱……是像你这样的。裴九枝说。马车在路上颠簸了一下,乌素被他捧着的脑袋往前一磕,脑门碰到他的下巴。乌素低着头,纤密的长睫不住眨动,好像眼睛里进了沙子。她没揣摩出可爱的真正意思,但还是感觉自己的面颊热了起来。裴九枝略低了头,唇瓣触到她的眉心,他感觉到乌素面上的热意。乌素的声音轻轻传来。都是两只眼睛,一对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我们都是可爱的,是这样吗。不是。裴九枝的吻从眉心落在她的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