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此案特殊,杀人的手法极其残忍,所以云卫下了狠手。乌素身子本就脆弱,被云卫这么抓着胳膊。她的身上传来清脆的关节咔咔声,应当是手臂上的关节被抓得脱落。剧痛传来,乌素皱着眉,只抬眸,看着眼前气势威严冷肃的傅周。就是她?傅周扭过头,盯着卫郦说道。卫郦见乌素一见面便被擒上,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退去。许久,她支支吾吾地说:回大人,就是她,我亲眼见着她将那盏兔子花灯捡了回来,那天晚上,我敲她的房门,她也没应答。乌素听着卫郦的话,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她落在方秀芝家里的兔子花灯,果然惹来了祸事。她无力挣扎,手臂一动,伤处便传来钻心疼痛。但方秀芝,确实不是她杀的。于是乌素安静地摇了摇头。傅周怒声道:你还想狡辩?乌素张了张口,她发不出声来,她也不会写很多字。她所认识的字,皆来自于陈芜给她奶奶写的信,陈芜可不会在信上写什么杀啊死的。她连人不是我杀的这句话都没办法用文字表达出来。乌素抬起头,看着傅周,继续摇头,她想指一指拱桥的方向,用肢体语言表达一下。但她的双臂被紧紧捉着,动一下便有剧痛传来。乌素无奈地叹气,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任由他们抓着自己。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傅周知道,就算人不是乌素杀的,她也与这桩案子脱不了干系。他命令云卫将乌素押下去,一旁的管家刘大人忍不住附耳小声提醒道。傅大人,九殿下不让咱们靖王府里的下人出去。就带这么一位回去问话,若九殿下问起,只管让他来我的大狱找人。傅周思忖片刻,还是下了决定。事关重大,若是让皇城司那边抢先破案,可就让大公主那边有了功劳,他不好向太子交代。更何况,九殿下现在还在主持祭天大典的阵法,一时半会没办法出来管他云卫这边的事。把人带回去,关押起来。傅周命令道。乌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扭送出府,她的脑袋垂着,也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她只是感到有些无奈,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乌素知道,就算自己有了声音,能解释,他们也不会听。若真让她当了那杀人凶手,她是不是要被送去处刑?乌素胡思乱想着,又觉得自己手臂上的伤处很疼,身子便微微颤抖起来。我听卫郦提起过你。守在一旁的云卫忽然开口,乌素猜他就是卫郦口中的阿存。她说你是个怪人,不喜欢你,今天看来,她的厌恶没有错。阿存说。乌素歪着头,墨发从肩头垂落在胸前,仿佛一条黑色的河流沿着起伏的山脊线缓缓流下。她想,人都是讨厌妖的,卫郦这话说得不错。方秀芝,不也是妖魔杀的吗?云卫行事,雷厉风行,乌素的双眼被蒙上,被他们推着往前走。她不知自己来到了哪里,只是感觉自己转了很多弯,周身的温度越来越冷。最后,蒙着她眼睛的黑布被揭开,一旁的云卫将锁链扣在她的手脚之上。乌素的脚轻轻动了动,那沉重的锁链被牵动些许,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她眯起眼,适应周围的光线,在黑狱昏暗的烛光下,她看到那锁链上有斑斑血迹。乌素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他们推开她的时候,她就失去支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若不使用法术,乌素的身体就是如此脆弱——她是一抹黑白之气成妖,轻轻一吹,就会消散。乌素在思考着自己该怎么逃跑,可是,就算她用法术,也挣脱不开这锁链呀。她苦恼地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被他们拽伤的胳膊还是很疼,但乌素的手腕上缀着厚重的锁链,她抬不起手臂。现在还装什么可怜模样?一旁的云卫义愤填膺说道。动手杀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想那么多,那姑娘只是一位绣娘,家里还有病重的母亲,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乌素的长睫微颤,于黑狱深处的幽暗烛火里投下一片沉郁的阴影。她继续摇头,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她没有主动杀过人。乌素知道生物死亡时产生的阴阳能量来之不易。他们将死之时,那鲜活的、生机勃勃的求生意念与尘世相连,却又被死亡拉进深渊。生与死,悬于一线,因此拉扯出这种混沌不明的能量。她尊重生命,从不主动制造死亡。云卫气不过,用恼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许久才走了出去,将牢门关上。乌素周边,安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挣脱不了这人类制造的沉重锁链,她会的法术也就是简单的隐匿与飞行之术。既然挣脱不开,她就不尝试了,免得浪费能量。乌素往后动了动,身下的锁链传来冷冰冰的哗啦声响,她躲进了监牢的角落。她的神识依旧清明纯粹,没有怨恨与委屈,她没有任何生物该有的情感与情绪。被抓来就抓来吧,就这样。反正——他们杀不死她。乌素忍着疼,靠在墙根上,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她早早地便被人拖了出去,傅周要亲自审问她。能说话了,对于乌素来说是好事。乌素被拖到傅周面前,绑在刑架上,她昨日梳好的发髻散落,凌乱的发丝垂在鬓边。她十分平静,看着傅周的一双眼眸也纯粹淡然,这更让傅周觉得她是一个危险人物。没有谁在黑狱里被关了一天,还能如此安静,不害怕也不恐惧。名字?傅周问。乌素。她开口。为什么杀方秀芝?傅周胡乱记录下乌素的名字。不是我杀的。乌素说。不是你杀的,那是谁动的手?傅周冷笑。是妖。乌素知道,窜进水里那抹黑影一定不是人类。云都怎么可能有妖?傅周被她说的话逗笑了。云都安全极了,值守的云卫也说,没有看见异常。乌素很想告诉傅周,在他面前的也是妖怪。她很认真地对傅周说:大人,我确定我看到的是妖,他逃进了河里。假设你说的是真,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方秀芝的家里?方秀芝的母亲要死了,当晚就要服药,我替她将药送去。你又为何正巧能碰见濒死的方秀芝呢,她被穿心而过,早已没了意识,你又是如何从死了的她口中,知道她家何在的?傅周一连串问题砸了下来。乌素缄口不言,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有关她身份的秘密。大人,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乌素轻声开口。那晚值守的云卫,没有看着拱桥一带,所以他没有看见妖,也没有看见我。你的话,错漏百出。傅周在书册上奋笔疾书,他不再相信乌素的话。他要马上将审问的结果交上去,交到云都皇帝的面前,好让太子殿下揽到功劳。嗯……乌素轻轻应了声,大人,那就这样吧。她怕疼,担心这位大人审问不出就对她用刑,便直接承认了。傅周听到她那云淡风轻的几个字,忽然愤怒地起身,直接靠了过去,将她的脖颈死死掐着。她的生活都那么苦了,你是如何下得了手的?傅周咬着牙,愤怒地盯着乌素。他的手指越收越紧,指尖仿佛要掐进乌素脖颈的rou里去,在他的指尖下端,隐隐有黑白二气缠绕。傅周还是松了手,他没发现这异常。乌素靠在刑架上,被掐得咳了好几声,隐隐有血气自喉底升起。她张了张口,因疼痛,再发不出声音。把她押送下去,严加看管,我亲自进宫,面见皇上。乌素又被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