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旁观]
江鸾4岁那年秋初,才得知自己不能去上学。
那天,她朝教算数的家教老师和佣人撒了个谎,自己就悄悄跑出书房。
老宅比假期时安静,不用绕开人就可以走向后花园。
她顺着深绿的常青树林,沿着石子步径,一直走后花园正中央。
一座楼阁的地基,两翼修砌有浅色石砖的路,她一步步爬上去,最终到了整个宅子最高的地方。
她终于能仔细观看楼阁内皇家园林式的漆绘。
而楼阁完全融入了林间的幽深,四平八稳地立在林海之上。
她设法攀上了俯瞰亭正面,扶住上面的雕刻着龙和凤的栏杆。
——整个淡青色砖瓦、郁郁葱葱的江家公馆都在她的脚下。
而这片区域,连带另外两家公馆,地势都没修得如此高。
视线继续延展,到整个北京城的西北角。平阔地直至天际线,一切都笼罩在烟青色的雾里。
江鸾双手握在栏杆上,那天,她的眼中舞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只可惜——那是偷跑出来的乱臣贼子暂时的快感。
那天她撒谎逃课后,也被领回去受罚。
她发现了爷爷,这个宅子最威严的人,对自己的态度——讨厌。
之后她还会和比自己的小孩子抢玩具。
有次周末,二姨家的江霖,大她6岁的姐姐和她讲道理。
当时站在中堂,部分长辈坐在一旁。
而江鸾本来就讨厌江霖,爸爸妈妈叫哥哥为江宪,她的小名是铃铛,本来也该被叫江铃,都怪江霖抢走了她的名字。
她不知悔改,不顾有多少人在场,随着江霖教育她的话越来越义正言辞,江鸾眼神里充满冲击性,快要跳起来。
忽然,她又顿住了。
她想到了一潭深深而平静的泉水,名字叫江猷沉。
又是烟青的雾。
深秋的围墙外,那群黑色燕子的风筝,好像带翼章鱼在云中遨游。
江鸾收回目光,垂落视线,几片白蜡的落叶掉入池塘。
她坐在台阶上。
头顶的云是大气层瓦解的碎片,地上那团肮脏的棉花团也是,只是蘸了点血。
章妈在后面的屋内不知道在翻找什么,终于出来了。
妇女的目光十分紧张,握着她小手臂内侧,那长长的一条被擦干净的血迹。她帮小江鸾贴创口贴。
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会自己割伤自己呢。章妈唉声叹气,一脸心疼,又招呼一旁的林姨去通知江老爷子。
不要。江鸾喊道,须臾,又加了句,好不好?
哥哥总会这样询问她的意见。
他会罚我。指她的爷爷。
林姨转过头时,正好看到江鸾那双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些可怜巴巴。
女人叹了一口气,朝小孩儿点点头。
半个月后,江鸾的某天,她听说哥哥要来了。
于是坐在中堂,摆弄着手上的彩色积木,从清晨到中午。
都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