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阮今已经空窗期很久了,谭裕安用无穷无尽的工作绊住她,一个项目谈完立刻积极地递上来另一份,张开又在她下班后牢牢把守身边的位置,不让可疑的人有机可乘,这两个人摆出一副内外宦官的嘴脸,名义上清君侧,实际的心思不清不楚。
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张开用最快的速度拟好了合同打印出来,这对他来说简单顺手,因为过多的经验闭着眼睛都能干成,他甚至为阮今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送到酒店时刷卡进门,阮今坐在沙发上,穿着空荡荡的睡衣,看起来很疲惫,大开的领口露出的脖子上劣迹斑斑,罪魁祸首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跟个被玷污的良家妇男一样,眼睛红彤彤的,原本愤恨地看着阮今,听到响声转过头看见张开,又惊慌失措地把被子一掀,扎了进去。
张开当没看见,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到一边,拿出一迭文件递给阮今,她随意地看了看,放到桌子上,敲了敲玻璃:还不起来吗?
被子慢慢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伸长胳膊胡乱摸到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好歹上半身不裸着了才肯坐起来,看阮今的眼神依旧不太友善。
你该自己想一想,昨天晚上是你自己往我怀里钻的,阮今理了理衣服,神情冷淡,这种事后总会给她增添些糜烂的欲色,张开觉得她这时候应该抽支烟,但烟是有害的,他又不想让她沾上坏习惯,仰慕一个人总有无解的矛盾。
前因我不太清楚,我既然带走了你,和那人结了仇,他不敢动我,以他的家世,找你的麻烦并不难的。
他在床边摸到了裤子,草草套上,阮今的眼神扫过那一套皱巴巴的衣服:你还在这里打工?
她叹了口气:那就更简单了。
青年拉着一张嫩生生的脸,和摆摊的年轻人长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里爆发出的愤怒的光亮,张开几乎以为阮今想着法地和那个青年勾搭上了。
他一定和那个瞎子有某种较为深切的联系,张开已经迫切想要去调查了,但青年踌躇着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低着头不说话。
阮今当时就是认出了这张脸才没阻止他扑向自己,想起来张开说过摆摊人认不得许多字,问他:识字吗?
青年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阴沉,又低下头。
她把合同推过去:看看吧。
张开站在阮今身后,借着阮今看不见的势疯狂用手机敲谭裕安,又分屏让自己手底下几个靠谱的家伙赶紧去调查青年的背景,谭裕安先回的消息,他虽然也算当事人,但知道的也不多,复述当时的情况,只说谈完生意后跟着阮今出来,走廊另一头吵吵嚷嚷的,这家会所一楼是个酒吧,但二楼往上就是贵宾才能涉足的地方了,所以用了很好的隔音装修,按理说不该像菜市场一样。
秉持一名合格助理的素养,谭裕安没有回头看,等他被撞了一下又回过神的时候,阮今怀里已经蹿进去了个人。
追着他过来的领头人一看见阮今立马止住脚步,还伸手拦了拦后面的,他们穿的都是此处的工作服,阮今搂着人,轻轻瞥了他们一眼,没人再敢动。
怎么了?
领头的那个明显认识阮今,踌躇了一会:阮总,这个员工冒犯了客人,又不道歉,我们是来抓他回去给客人赔罪的。
青年在阮今怀里蛄蛹了两下,脸露出来,是张熟悉的带着陌生绯红的面容,阮今的声音冷下去:怎么赔罪?
领头人尴尬地搓搓手:这我哪里知道,那位客人身份尊贵,我们只是做生意的,哪敢忤逆呢。
阮今攥住青年乱扯自己衣服的手:跟他说人我带走了,有什么不满来找我,我给他赔。
她今晚终究是没踏出这家会所的门。
青年把合同接了过去,被刘海遮住的眼睛匆匆扫了一遍内容,惊讶地睁大了,但露在外面的嘴唇抿紧,装出一副并不满意的样子,他把合同来来回回翻了几遍,发现以自己的经验压根察觉不出什么陷阱,握住合同的力气渐渐加重,把纸边都攥皱了。
青年放下合同,手掌撑开慢慢做了几个动作,阮今看了看他的喉咙:说不了话么?
青年点点头。
阮今:好,合同你带回去,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联系我,张开。
她拎了衣服到里间去换了,留张开和青年在这干坐着,张开不是很想留下联系方式,但也知道阳奉阴违的后果,只是语气不太好:叫什么名字?
青年轻轻看了他一眼,张开的笑容无可挑剔,但青年的直觉告诉他张开并不喜欢他,那双眼睛里藏着微妙的轻蔑,在询问青年姓名后也没有使用桌子上的纸笔,像是忘记了他刚刚才回答过自己是个哑巴。
但这妨碍不到青年,他抽出桌子上的笔和纸,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把纸笔递给张开。
张开接过来,看了眼:纪焕?你哥哥是纪同?
纪焕猛地抬头,原本秀气的眉毛皱得飞起,凶神恶煞的表情破坏了五官整体营造出来的脆弱感,看起来扭曲又恐怖,他就这么瞪着张开,黑漆漆的眼睛像一口噬人的深渊,甚至因为用力,眼睛下面的皮肉一跳一跳的,抽筋一样。
看起来像个下一秒就会拔刀伤人的精神病,但张开也不是没见过市面的新人,拿笔的手稳稳地写下了一串号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您想好了可以拨打这个号码,二十四小时在线。
他们这边交涉完,阮今也出来了,换好了衣服,头发有点凌乱,但这样也是漂亮的,纪焕和张开都看过去,张开立马起身跟上去,纪焕在阮今看过来之前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