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跳出一个陌生的名字,话题便再次向两位当事人之外抛去,又把另一人牵扯了进来。
冷不防被人叫道,流朱慌忙低头移开视线,鸦羽似的睫毛终于有了晃动。
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疑问句让众人感到十分意外,当大家都在猜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时,西宁公主眼皮一跳,心想,难道这女人一开始就打算从她身边的人着手吗?
这女人前后跳脱的话莫名让她心生疑虑,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就被牵着思路走了?
最不妙的是,整件事情的发展脉络中她似乎渐渐失去了掌控的主动权。
于是,西宁公主倏地回身瞥向流朱,并使了个眼色暗示她。
流朱不动声色地眨眼回应,紧接着又微微抬起胳膊肘捋了两下,动作轻飘飘的,像是拂去了什么。
察觉到流朱那番小动作,宋知熹浑身一垮,最后的希冀如泡影一样消失,心沉到了谷底,她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团柳絮一样。
说实话,方才她只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在整件事情里她完全是被动的那一方,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各种办法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但,揭穿也得有证据才行,虽说流朱身为西宁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但松狮犬之局却不一定有她的参与。
宋知熹轻叹,也许是自诩清白无罪,就觉得关注她目光都应该是带着公道与清醒的吧,可仔细想来,却是她自己不太清醒啊。
到心如死灰的那一刻,她才觉得忽然轻松。
见宋知熹一脸平静,张姜早大声恍然道,是呀是呀,那位宫婢一直站在角落里,咱们可没机会碰她吧?不如再勘验一番!
那厢便有嬷嬷前去查验。
桂嬷嬷,没有的,婢子一直站在这儿保护公主,离得远远儿的呢,身上怎么会沾有狗毛。流朱说着就抬起手,您尽管仔细瞧便是。
棕色的毛发在橙色的衣料上极不醒目,明明只是莫得感情的一撮毫毛,此刻却极为烫眼。
桂嬷嬷手一抖,正要像没事儿一样偷偷揭过去,却被宋知熹一手抢先,啊呀,嬷嬷您眼神真好!连这都能瞧见,平常针线活手艺定然了得!喏,嬷嬷你可要作证,这次总怀疑不到我身上了吧?
有一说一,我方才查看过了小松狮的玉牌,我承认,这只犬确实是原来我家的那只,但它自去年便在宝福楼走丢了,所以对于它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并不知情,具体原因也一概不知。
知道太后有意旁观,貌似并不打算做这个主,宋知熹便干脆对众人解释道,至于为什么方才太后驾临而我恰巧不在,全然是因为吃坏了东西。
羹汤毕竟是以太后娘娘的名义送来的,她断然不能在此时触这个霉头,便绝对不能声称是羹汤出了问题。
张姜早附和道:这件事情我能作证,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当时宝福楼的场面一再混乱,家仆回过神来才发现那狗走失了,若有人不信去打听一下就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也是在场的。
而且这情况明显不对啊,若是请仵作查验便知,它很有可能是被歹人喂了禁药才突发疯病。宋知熹心生痛惜,狠狠摸了一把泪,语气无辜:倒是公主殿下,我斗胆质问你,非但如此作践我的爱犬,还不惜以身犯险制造这场慌乱,你到底看上我哪点儿了,要用这种偏激的方法引起我的注意?
一句话没说完她不想停顿,连气也不喘了,所以说……你是嫉妒我太宠爱它,还是对我太有兴趣了呢?
紧接着,宋知熹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眼,轻叹一口气,惋惜道,唉、你放弃吧,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在场人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
惊世骇俗哇!瞧这语不惊人死不休,想必是气极了吧!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收起你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真是自以为是!噢不,是与我何干!你竟敢含沙射影、血口喷人污蔑本宫!
公主殿下,先别急啊,刚才之所以纠结宫娥身上的狗毛,完全是因为,既然她们没有在方才混乱时插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宋知熹抬起下巴,优美的弧度衬托出面上的乖张,伸手朝着那宫装的丽人凌然一指,气势与起初西宁公主的架势相比完全不逞多让。
小松狮就是你们带来的,所以事先你们便与它有过接触,若我没猜错,为了防止它乱叫引起他人注意,起先,你们应该是趁它乖顺安眠的时候偷偷带来,而且还是抱着的动作,好让它枕在臂弯里。
狗已经死了,被人利用成害人的工具枉死了,还险些被安上佞犬的骂名,她没有好好看护,这也算有她的责任,造成这种结果她难免有愧,所以,她不是圣母,对于帮凶也不会给予半分同情!
这一指,仿佛还原了两人最初剑拔弩张的场景,众人心知肚明,唯一的变数只是主人公互相调换了而已。
真相昭然若揭,两个疑犯都是西宁公主亲信并且得力的宫女。
自作主张是不可能的,没有主子的授意又怎么敢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太后撑住扶手,把手中的物什拍在了八仙案上,嗒的一声脆响不轻不重,却让西宁公主突然慌了神。
太后笃信佛法,怎么样都会好生对待佛珠,要不然就是寄放在桂嬷嬷的手中,这随手一搁置,显然是怒了。
本来怒不波及佛物,可这佛珠来自她之手……叫她不多想是不可能的。
她自知太后娘娘是站在她这一旁,便一开始就自然有恃无恐。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她方才把佛珠放到太后手心中时,太后便瞧出了端倪。
混乱之中依稀透露着整个过程的井井有条,但说到佛珠,这种时候若有人还能在意这些细节,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要么是天生心性沉稳,要么是心下早有了计量,而自己的亲孙女是什么样的,朱太后怎么会不了解?